尼都藏布是藏东南人与冰川相处最为密切和和谐的冰川峡谷，四周冰雪环绕，冰川雕琢的隐秘森林峡谷，其横切伸入谷地冰川景观，造就了美丽的冰川森林流水的立体画卷。 但随着气候变化，冰川后退减薄，冰湖扩大、溃决洪水灾害暴发，已经对冰川景观和河谷森林造成破坏，如何保护冰川，应对气候变化和灾害是一个必须面对的问题。

尼都藏布进入易贡藏布的峡谷入口（沈永平 摄）

        这里有丰富冰川资源可以做旅游，并且前几年曾发生过严重的冰湖溃决洪水灾害，损失惨重。 在嘉黎县的冰川分布在县域最东的尼屋乡，属于易贡藏布流域，念青唐古拉东段。 如果从林芝过的话，巴松错的北面山地的尽头就是山背后就是尼屋乡的尼都藏布峡谷。 念青唐古拉山脉东段的藏东南巴松措区域，广泛分布着 6000-7000 米的山峰，同时又因这一区域深受印度洋暖湿气流影响，雨雪众多，海洋性冰川十分发育，从而造就了这一带雄奇的雪峰冰川现象。 作为这一区域的山峰之王，在巴松错 北岸的冰川谷地尽头的乃朗峰高达 6870 米，沿东南西三面，乃朗峰都有着令人心醉的雪峰山脊和高山冰湖分布，其北壁下即为尼屋藏布。

易贡藏布江源区的嘉黎县城的冰川侵蚀湖（刘蜀雯摄）

嘉黎县城阿扎镇大约海拔 4500m，是一个古冰川槽谷，县边是古冰川侵蚀形成的阿扎错。 从嘉黎县城一直向东大约 110 公里的路程，就可到尼屋乡政府所在的尼屋镇。 从海拔 4600 米的阿扎镇沿河边砂砾石路渐渐下行，这条河谷也易贡藏布的上游，沿着嘉黎大断裂形成，河水在行程中的前半部分为秀达曲，后半部分为哈仁曲。 我们是六月到这里，由于前期的持续下雨，河水非常急湍，河面几乎接近路面，河谷两侧是花岗岩河谷下切岩壁，在较窄河谷地段河流在咆哮，水流很急。 进入尼屋乡山谷之后，一下视野开阔，眼前宽阔的河谷海拔仅 3100 米，是嘉黎县海拔最低的地方。 由雅鲁藏布江大峡谷热湿气流顺着易贡藏布河谷上来，带来了湿热的风光，郁郁葱葱，气候温和，植物茂盛。 这片平坦的河谷阶地，平整的块块的田地长满了青稞。 这里是嘉黎县的最东端，从这里向东，沿着易贡藏布峡谷再下就是易贡湖、就是通麦。

西藏嘉黎尼屋乡所在地的易贡藏布河谷景观（沈永平 摄）

到达尼屋乡之后，尼屋乡党委书记米玛次仁接待了我们，给我们介绍了尼屋乡的基本概况。 尼屋乡共有十四个村，分别为第一村到了第十四村，尼屋乡分为“上尼 屋”和“下尼屋”两片区域，人们把尼屋乡政府所在地的忠玉村开始这片河谷下游的地域，也是海拔最低的、最富庶的这一片地方叫做“下尼屋”，共 8 个村庄；而把从忠玉村西流过来的尼都藏布直到与工布江达县的交界处叫做“上尼屋”，，下尼屋有 6 个村，由于地处森林密布、激流澎湃、河水横溢、雪山冰川阻隔的山谷，居民相对闭塞。

        下尼屋有八个村子，它们的排序是从易贡藏布北岸自西向东面为第一至第二村，然后从江南岸自东向西是第三至第八村。 一村为宁重岗村，位于乡政府所在地向北 2 公里所在处，平均海拔 3200 米左右；二村为浪沃村，位于乡政府所在地乡北 5.5 公里所在处，平均海拔 3100 米左右；三村为扎西岗村，位于乡政府所在地向东 8.3 公 里所在处，平均海拔 3200 米左右，所在地四面环山，每年 3-4 月份有大量桃花盛开； 四村名为凯咔，位于乡政府所在地向东 4 公里所在处，平均海拔 2800 米，下辖 2 个 自然村（凯咔、仲达）以农牧为主；五村名为仲匝村，位于乡政府所在地东 4 公里所 在处，平均海拔 3100 米左右；六村名为东亚村，位于乡政府所在地 3 公里处，平均海拔 3200 米左右，村旅游景点苹果园基地，开发藏香猪养殖基地、苹果采摘园等旅游开发；七村名为恰玉村，位于乡政府所在地 2 公里处，平均海拔 3200 米左右；八村名为忠玉村，位于乡政府所在地，平均海拔 3100 米左右，该村有白塔“拉日本巴”， 据说有 2624 年的历史。 相传“莲花生”大师此修行，属于藏传佛教“宁玛派”四大 白塔之一，每年都有信徒转塔，宗教氛围浓厚。 八村每年夏天桃花盛开，四周布满绿油油的麦田，让人流连忘返。 放眼下尼屋的区域，各村以农业为主，石块垒砌有房脊屋顶的民居、满地跑的藏香猪、森林和灌木、以及人们生活习惯完全是林芝地区的景象；下尼屋风像世外桃源般美丽、安静，到处是绿色。 这里由于山体隔挡，基本上没有冰川影响，只是一些偏僻的山谷深处有冰川发育。

        上尼屋位于尼都藏布，四周雪山之巅，冰川冰湖环绕，居于苍茫無际的原始森林之中。 尼屋藏布千万年来不停的冲刷，主要是冰川侵蚀河谷形成了上尼屋峡谷。 上尼屋峡谷有古老的藏文化遗迹、有美丽的天然风景，这些景观诱惑着外面的人们。 自尼屋乡政府向西走出 75 千米左右就是上尼屋峡谷尽头的罗切拉雪山，白雪和冰川覆 盖这面前的数个巨大山峰。 尼屋藏布发源于众多的冰川和雪山，贯穿于整个上尼屋峡谷，由无比纯净的冰雪融化的川流汇合而成。十四村名为依噶村，位于乡政府所在地向西 42 公里所在处，平均海拔 3800 米左右。 该村是乡政府最远的一个行政村，也是旅游景点最美的一个行政村，有“忆格”瀑布，传说格萨尔王骑马从这里经过，天空升起彩虹宛如一条强健的白龙，该瀑布流水量较大，强劲的水流从山间流出，拍打四周岩石的声音，水花飞溅，如万鼓齐鸣，气势雄伟壮观，让人叹为观止。 还有“忆 格”冰川—传说当年格萨尔王骑马从此经过，山体岩石上还能清晰看的见当年马蹄留下的印字。 远观“忆格”冰川气势雄伟，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洁白无瑕，一年四季都有游客慕名而来，取景拍照，野外露营。 同时，夏季冰川融化之后形成瀑布从冰间里流出形成冰冻瀑布的奇异景观。

        尼屋藏布流域面积在 1350 平方公里左右，冰川覆盖 502 平方公里左右，冰川覆盖 38%。 流域有六个村，居住有 810 人左右. 我们说起 2013 年的 705 冰湖灾害， 米玛次仁书记在 2013 年初刚从麦地卡乡调到尼屋乡（当时称为忠玉乡，2016 年才 改），所以他对当时的情况非常清楚。 由于当时洪水把进入灾区的路和桥全部摧毁， 当时乡上组织人力从工布江达县翻越尼都藏布的源区罗切拉山口进入上尼屋的孜布村、依嘎村及其他受灾村子。

        尼都藏布发源于众多的冰川和雪山，贯穿于整个上尼屋峡谷，无比纯净的冰雪融化的川流汇合成了河流；冰雪融水给这个峡谷的冲刷，让峡谷永葆纯洁，滋润着峡 谷里的生物，森林草地布满整个峡谷，每村到处可见散放藏香猪、牛马和各种野生动物欢快的、自由的在这里生息。 尽管尼屋藏布给这里的人们带来了交通不便，可是没有它就不会有这个峡谷，没有它就不会有这个世外桃源。

尼屋藏布是有性情的，它时而纯洁的欢跳，时而安静的漫步，时而快速的奔跑，时而欢快的咆哮，它用不同的动作表现它的心境和情绪。 在茫茫无边的森林里， 尼屋藏布是指路的灯塔，是它指引给来这里人明确的方向。 沿着它指引的方向人们就不会迷失。 尼屋藏布在上尼屋峡谷里曲折蜿蜒流过七十五公里左右，是它给这里的藏族人们带来了生气；是它给人类奉献了神秘美丽的画卷；令首次来到这里的人惊讶和感叹造物主的神奇。

        尼都藏布是一个东西向的河谷，河谷四周被冰川雪山近两百条冰川包围，河谷两侧是近 500-1000 米左右高的森林灌丛覆盖草地，所以如果不仔细看，根本不知道两边是高山冰川覆盖。 由于冰川和冰湖的存在，两边的山谷常发育冰水瀑布，形成森林瀑布，蓝天白云的美丽景色。 尼都藏布流域的冰川末端海拔平均在 5048m，最高点平均在 5863m，冰川没有表磧覆盖，整个冰川冰雪裸露。 整个流域有冰川 198 条， 总面积 502.56km2，平均冰川厚度 42m，冰川储量 52.6677km3，折合 475 亿水。 其 中，在北坡共有冰川 82 条，面积 369.75km2，平均冰川面积为 4.51km2，2.44km 长；南坡冰川 132 条，冰川面积 132.8km2，平均面积 1.14km2，平均长度 1.5km。 尼都藏布峡谷，全长 73km，其最远处也是一个冰川及冰湖，其向下走 30km 到达依嘎冰川。 依嘎冰川长度 13km，最高峰 6620m，冰川深入峡谷谷地到达海拔 3800m。 依嘎冰川从粒雪盆地向下有两个冰瀑布（冰坎），一个是距冰川末端 3km 左右开始到 冰川末端，从海拔 4500m 降到 3800m；另外一个是从距末端 7km 的 5080m 开始到 距末端 6km 的海拔 4740m，下降 340m。 这些美丽的冰川槽谷，没冰川和冰湖装点，形成了峡谷独特的气候和河流、森林、冰川冰湖和雪山的立体景观。 依嘎冰川属于季风海洋性冰川，冰川活动性强，冰舌延伸直抵谷底，与森林相接。

尼屋乡的尼都藏布河谷的冰川分布卫星影像

        依嘎冰川冰舌末端直入 3800m 左右的河流槽谷底，河水从末端冰碛物表面流过，其运动直接影响着河流上游水位的高低和水流方向，而下游不足两公里处有依嘎村。 根据卫星监测，依嘎冰川流速一般在每日 40cm 左右，但在冰川的冰坎布处可达到每天 2 米主要。 这些是海洋性冰川，由于冰雪补给多，冰川温度高，冰川运动快。 一般来讲，冰川流速最大时，平均温度也趋于最大值，冰川流速最小时，温度也趋于最小值。速度最大时，也是降雨次数最多的季节，气温与降雨对冰川流速的影响主要是因为温度的季节变化及降雨的增加使得冰川融水出现、冰下排水系统发生改变、冰 川底部压力发生变化，具有季节变化的特征。 夏季气温的升高，使得冰川强烈消融， 大量的冰面融水渗到冰川上，对冰底滑动和底碛变形增大，而降雨的增加进一步扩大了此影响。 总体而言，依嘎冰川流速呈现出春夏季高于秋冬季的现象。

尼都藏布的最高峰乃朗峰（6870m），其下是 2020 年发生冰川冰崩及冰湖溃决的吉翁 措（沈永平 摄）。

        尼都藏布河谷的植被和景观从海拔 3100 米的忠玉乡驻地至海拔 6870 米的乃朗峰顶呈明显的垂直分布，山顶终年积雪覆盖，山腰原始森林密布，山脚点缀着青翠的灌木、农田和草场。 据前期的考察探险，如果时间允许，可以在依嘎村北面海拔 4456 米的塔弄措附近牧场的木屋宿营，这个位置正对着依嘎冰川和冰川顶部的几座山 峰，视野很好。 这是一片令人印象深刻的山区，右侧可以俯瞰 10 公里而下落差近 2000 米的依嘎冰川，冰川的末端直接深入到尼都藏布上游的河道，河水在这里跌落形成一个小瀑布，飞流直下、水声隆隆，冰川之上的山峰或如金字塔或如笋尖，峻美雄奇。

        连日来的降水、以及特殊地形引发西藏那曲地区嘉黎县忠玉乡高山湖泊冲溢，致使下游 14 个行政村不同程度受灾，已有人员失踪。 雨季及嘉黎县忠玉乡特殊的河谷地形等原因，7 月 5 日忠玉乡高山天然湖泊上游冰川出现雪崩滑入湖中，湖堤决口发水，致使忠玉乡 14 个行政村不同程度受到灾害，其中上忠玉 6 个行政村相对受灾严重，12 村基本上被洪水完全摧毁。 经历了洪灾的村民家里的房屋瞬间被洪水夷为平地，牛羊也被滔滔大水卷走，已造成农田淹没、房屋冲毁、牲畜冲走、人员失踪等灾害。 灾后在乡政府所在地、13 村嘎尖寺后山安全地带建立了 2 个临时安置点，共搭建帐篷 80 顶，安置群众 64 户 274 人。

        根据然则日阿错轮廓变化可以看出，然则日阿错为冰川退缩后冰川融水受终碛垄阻挡而形成的冰碛湖，近 40 年来然则日阿错朝其补给冰川方向不断扩张，面积呈持续增大趋势。 已有研究表明，冰川积累增大，前进过程中或稍后紧接着的猛烈升温、 强烈消融，是冰崩、冰滑坡发生的最好时机，也是冰湖最容易发生溃决的时间。

        根据嘉黎县的气象站记录分析推断，2013 年 6 月下旬至 7 月初固态降水在冰川上形成了丰富的物质积累，7 月 4 日伴随气温的上升，冰川积雪强烈消融，引发冰崩发生。 消融水流汇集于冰川前部冰舌地段，由于水温比冰温高，受热喀斯特作用影响，冰川整体冻结力下降，使得冰崩或冰滑坡成为可能。 因此，强降水及气温的快速 回升是然则日阿错溃决的诱因，而冰湖长期稳定扩张带来的水量聚集则是其溃决并造成如此之大灾害的基础。

        20 世纪以来全球气候变暖加剧，急剧上升的气温导致世界各地的冰川消融加速，冰川前端冰舌地段活动越来越强烈，增加了冰湖溃决发生的概率。 冰湖溃决形成 的突发性洪水是高海拔冰川作用区常见的自然灾害。 其形成一般与冰湖后缘冰舌段冰川的崩塌有关，冰崩产生后瞬时涌入冰湖，在湖内形成涌浪并不断冲击终债堤坝体引起溃决，或终债堤内冰夹层不断融化形成管涌通道，并最终破坏坝体引发洪水，溃决洪水在运动过程中不断掏蚀沟道两岸岸坡物质或沟床物质，最终形成冰湖溃决型泥石流。 冰湖溃决具有突发性强、暴发频率低、洪水流量大和危害范围广等特点。

        尼都藏布流域内近两百条冰川，冰川面积达 500 平方公里，冰川覆盖 38%。 最大冰川是双支冰川嘎洛共（当地人称冰川卡若冰川），67 平方公里。 流域冰川前端冰湖发育，这些冰川与冰湖也是山谷瀑布的水源。 冰湖发育 15 个左右，这一个个 冰川、冰湖都是未来灾害的源头。 尼都藏布有六个村，11 个自然村，居住有 810 人 左右，但每一村背后都有一个冰川或冰湖存在。 由于是海洋性冰川区，降水量大，河流年流量在 30 亿左右。 由于河谷及山系处于雅鲁藏布江大拐弯水汽通道正面，山谷 一年云雾缭绕，水汽充足。 随着气候变暖，冰退出加速，冰湖不断增大，尤其是 2013 年 7 月 5 日源区冰湖溃决，把两个村庄摧毁，几百人受灾。 从 2013 年冰湖洪 水灾害发生之后，国家加强了对流域的冰川和冰湖监测。 但不容乐观的是，依嘎冰川末端经历了洪水的冲刷之后，冰川表面的污染加剧，冰川消融加快。 这一方面是冰川融水带的泥沙增多，另一方随着气候变暖，冰川上的微生物也增多，减少了冰川反射率，增大了辐射吸收，加快冰川消融。 总体上看，冰川加速消融及冰川冰湖产生的冰湖溃决洪水及泥石流是流域面临的最大威胁。 从这次灾害之后，乡政府在乡书记尼玛茨仁领导下，宣传冰冻圈变化与人居环境的关系，提出通过藏传壁画宣传冰冻圈与生态环境关系，在气候变化背景下认识人与自然，这样的理念值得大力宣传。

嘉黎县尼屋乡通过藏式壁画展示冰川洪水对村庄的影响，提高村民对气候变化影响的

意识（沈永平提供）

        在灾后重建中，乡政府一方面对受灾房屋重建，河提重修，道路村街硬化；另一方加强防灾减灾知识的宣传。 在乡政府旁的文化室，请来自拉萨大寺院的画师，以尼屋乡的山水、冰川，冰湖和森林、寺院为背景，讲述大家每天可以看到的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冰川洪水肆虐泛滥造成的破坏。 通过十几幅传统壁画，结合藏传佛教，塑造了藏民族崇敬自然、尊重生命、与自然和谐相处和追求可持续发展的价值观和环境观念，并形成了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生活方式，保证了藏民族在生态恶劣的自然环境中繁衍不息。 冰冻圈与气候和环境密切相关，具有环境教育服务价值。 许多高山雪峰 受到本土宗教和外来教派的影响，被赋予了精神价值和文化内涵，形成了山地居民对其特有的理解和崇拜。 宗教与文化价值主要以冰冻圈美学价值、文化积淀、文化景观 为载体满足人类精神文化和道德需求。

嘉黎县尼屋乡通过藏式壁画展示尼都藏布流域的雪山、冰川与冰湖洪水对环境的影响，展示了自然与环境的相互作用，提高村民对气候变化影响的意识（沈永平提供）

        西藏居民在与恶劣的自然环境的互动过程中，一方面适应了自然环境，另一方面又在实践中保护了自然环境。 可以说，西藏居民与自然环境的互动过程中，在宗教、文化和实践的基础上形成了独具适应性的环境意识，走出了自己的和谐环境之路。